1998年的流行装               乔治

如果我问你1998年的流行装是什么?你可能想不到回答竟是短袖睡衣。

和西装一样睡衣也是从国外传入的。虽然咱们穿得像模像样,甚至更有发挥,但这不是国粹。咱们中国是一向没有这玩艺的。改革开放前的票证时代,每年年初就是忙着发证领证,粮票、布票、油票、肉票,还有节日特殊供应的各种票证一大堆。其中布票十几尺,内衣外套,毛巾被单就全都靠着这十几尺布票了。如果有人竟拿出十几尺布票来做一套仅供晚上睡觉用的睡衣,用不着精神病院检查,已经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脑子有毛病。但这是近三四十年来之事,那么以前又如何?

中国自古以来未曾发明过睡衣原因何在?无它,只是一个“穷”字。

几千年来,在我们的国土上不是天灾就是兵燹,发生了这种事,当然是日子不好过。即使是太平日子,要维持温饱也不容易。即使手头有点余钱也要留着防个意外,舍不得乱用。勤俭节约一直是我国中华民族的美德,但人人都是这样,个个都是被迫如此,所以这“美德”两字也就加不到你头上来了。

北方人睡炕,下面可以生火,暖呼呼的,棉被可以省下不少,可惜我未睡过。据说许多地方都是脱光了睡觉的,为的是省衣服,好好的衣服经不起在炕上磨蹭。衣服省到这个份上,还有谁会发明睡衣?就好像改革开放之前,咱们神州大地十来亿炎黄子孙中没有人会想到弄部私家车玩玩。如果有人告诉你他在梦中开着私家车玩,好开心好开心,你也不会相信他会做这个梦,我也不会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没有“思”,晚上又何来梦。

鲁迅在盛赞希腊神话的美丽时,不无感慨地说到咱们的祖先就是因为穷而未能想象出美丽的神话。确实,人穷就现实,思想也就浪漫潇洒不起来了。试看我们八十年代设计的大厦,公共空地还是很少的,每一平方都要派实用。九十年代的设计就气派多了。也是同样道理。

这几年来咱们生产的睡衣可不少,但那是因为国外的需要,不是为了国内市场的需要。但是你做我做大家做,做多了外销不了就出口转内销,一段时期街上到处卖睡衣。看看价钱不贵,大家都买套穿穿。吃过晚饭穿上睡衣弄堂里乘风凉、下象棋,或是抱着小把戏串串门子,早上穿着睡衣也不必换衣服就去吃油条豆浆,买买小菜,荡马路,逛商店,做生活、开出租车都可以穿睡衣 。还有那彪形大汉开着摩托车,后面坐着女娇娘,招摇过市,威风凛凛而又是十分潇洒,令人羡煞。睡衣既供睡觉用,又是休闲服 ,也是工作服,所以成为1998年的流行装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睡衣的创造者西洋人又是怎样看待睡衣的呢?他们穿上睡衣就是表示将要睡觉不准备出卧室了(到楼下冰箱里拿食品饮料也是有的),穿了睡衣是不能见外人的,老派的人尤其讲究,决不会让人看到他们穿着睡衣,可以穿着暴露的泳装任你看,但睡衣不行。这是风俗。有些风俗就是风俗,讲不出道理的。只是睡衣来到了中国而这个风俗未曾一起来,今天电视里有个电视剧,有个退休干部穿着睡衣和客人一起谈天吃饭,很反映现实。

西风东渐,给我们带来了睡衣,我们穿睡衣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了。说不定有一天东风西渐,把我们对睡衣用途的发挥带到西方去,改变一下他们那顽固不化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