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刊登于《上海滩》2000年9月号 作者:宋路霞
儿女亲家豪门多
聂家后代遵循老太爷“聂家子孙永远不要作官”的遗训,后来确实没有什么人积极从政了,基本上都成了实业界、银行界、科技界、教育界和文化界的实力派。然而聂家的儿女亲家却大多跟聂家一样,曾是清末民初风云一时的豪门。
老大聂其宾未及成年不幸早夭,另当别论;老二聂其昌,娶的是封疆大吏、洋务派巨擎之一左宗棠的长房孙女,名左元宜,据说是左氏最为宠爱的一个孙女;老三聂其杰(云台),娶的是江西太和盐商、广东候补道肖氏的女儿 ;老四聂其炜(管臣),娶的是广东陆路提督、太子太保刘松山的孙女,即山西布政使刘鼒的女儿;老五是女儿名聂其德,嫁湖南芷江知县张其煌(子武),此人曾为吴佩孚的幕僚,在军阀混战的年头,两次劝阻吴佩孚不要进攻湖南,保全了家乡的一段平安。老六聂其焜(潞生),娶的是四川盐荣道黄承暄的女儿;老七聂其贤(阁臣),娶浙江杭嘉湖道陈乃翰的女儿;老八又是女儿,名聂其纯,嫁湖南岳常澧道卓孝复的儿子卓宣谋;老九也是女儿,名聂其璞,嫁前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外务部尚书瞿鸿禨的儿子瞿兑之;老十聂其煐(慎馀),娶安徽合肥李家、两广总督李翰章的九小姐李敬萱;最小的儿子叫聂其焌(少萱);娶的是杭州藩司颜筱夏的孙女颜宝航。只有最小的女儿聂其璧,嫁的是平民子弟、然而后来却爆得大名的著名科学家、教育家、中科院院士、中科院华东分院副院长周仁先生。
如果算上聂家孙子辈的亲家,聂家的姻亲队伍似乎更为热闹些,其中聂光墀的太太是杭州夏家的孙女夏蟠寿,而夏家老太爷即是在杨乃武与小白菜冤案中主持公道,最终将冤案大白于天下的京官之一—光绪皇帝的老师夏同善。夏家与杨乃武家原在杭州时是邻居,杨乃武的姐姐尤其与夏家老太太过从甚密,家务事常互相帮忙。杨乃武案发后杨家大小姐不服,跑到北京通过夏家鸣冤。夏同善听后认为案子大有可疑,遂联合刑部中有关官员上诉要求复审,同时在光绪和慈禧面前据实为杨氏辩白,终使这一轰动朝野的奇案得以平反,致使与此案有牵连的大小一百多名庸官被罢官。
六房的聂光琦的太太任永恭,是宜兴任家的二小姐。任家是宜兴地方大户,亦官亦商,由经办地方盐业起家,在上海开有许多商店和当铺,老太爷曾任清末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里的官员,任永恭之父是民国时期驻日本的领事任家丰。那时国内军阀混战,民国政府财政无以为继,常常拖欠政府机关人员的薪金,致使驻外使馆也成了穷衙门。按说驻日使馆理应帮助当地华侨办事,但使馆太穷,自己的薪水都领不到,而要维持使馆的正常工作和家属、随员们的生活,只好反过来请当地华侨帮忙,于是此领事先生就得常常奔波于华侨当中,无形中密切了“干群关系”,成了中日关系中有名的穷领事。任家还是一个快乐的京剧票友大家族,男女老少几十口人,不仅人人会唱,而且动辄在常熟路安福路路口的自家花园里搭个戏台,粉墨登场。前辈中曾有为了唱戏而丧命的,后辈人便前仆后继,传延至今,已把艺技带去了日本和美国。
七房的聂光尧的前妻余秀莲是吴铁城的表妹,上海滩出名的美人。英文《大陆报》曾刊出她的半尺多高的照片,大光明电影院隔壁的世界照相馆,常年把她的美人照作为广告展示,时其垂涎的白马王子不知几凡。余的父亲在余家排行最小,而吴铁城的母亲余氏是大姐。余秀莲的母亲不幸年纪轻轻就去世了,遗下三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作父亲的只管自己讨姨太太,而把三个女儿送到了大姐家。那时吴铁城已长大成人,后来又当了国民党的大官,大家庭一直未分家,住在华山路(当年的海格路404号),凡事由他作主。吴铁城非常爽快地收留了三个表妹,并对他舅舅说:“三个表妹由我负责,你以后再也不要来了!”等于把这个不负责任的小舅舅逐出了家门。三姐妹中余秀莲是老大,长得最漂亮,后来就读启明女校和圣玛丽亚女中,与张爱玲是同班同学。有一年夏天,吴家老老小小一起去庐山消夏,适逢聂家的公子哥儿们也在庐山,余美人遂被聂家公子“一眼命中”……
另外,“光”字辈中,四房的聂光锡的婆家蒯家、十房的聂光址的丈人金融家何千里家(即前不久去世的著名美术理论家何振志的娘家)、三房聂光堃的丈人、安徽庐江人、四川总督刘秉章之子刘体仁家……均是十里洋场有脸有面的富户。
若从过从关系来说,大概聂家老太太曾纪芬与九小姐聂其璞的婆家瞿家走动得最勤,一来两家均是湖南人,二来都是饱经宦海风波,被罢官回籍的清廷旧臣,三来两家的老人还共同经历过一场异常惊险的旅途,即辛亥革命中两家老人搭乘一条船从湖南去上海。那年正月聂缉槼的母亲张太夫人病逝,到二月,聂缉槼本人又因温症痰壅而病逝,至三月,聂缉槼的弟弟聂季萱又因哭母兄,悲痛过度而相随长逝,三个月中连遭三丧,曾老太太心境之悲凉可以想见。当她料理完丧事,就想去上海换换环境,或许于健康有益。九月一日,长沙的革命军已经义旗高举。十一月,曾纪芬即与亲家瞿鸿禨老人全家乘沅江轮赴沪。沅江沦为轮船招商局的船只,适逢需修理从长沙直放上海,于是两位亲家结伴而行。谁知船到武汉正值汉阳与武昌两军对攻,江上炮弹横飞,惊心动魄。其夜,沅江论泊于日清公司的船码头,枪炮之声,一夜不绝,有如除夕之爆竹大作。他们眼睁睁看见汉口轮船招商局在炮火中中炮起火,火光冲天。第二天炮火稍停,沅江轮乘机疾驶而下,冲出了战区。至沪后,瞿家住卡德路9号(今石门一路),两家还相约同去杭州游览过。几年后瞿鸿禨在沪去世,葬杭州。
按说聂家与宋家(宋子文家族)原本没有什么亲戚关系,要说有,那是曾家的事情,即曾纪芬的侄女曾广珊(曾纪鸿的女儿,曾国藩的孙女)嫁给了俞家的俞明颐(道台),生下的儿子叫俞大维。俞大维后来出任国民党政府的兵工署署长、国防部长,1960年与蒋经国成了儿女亲家,即俞大维的儿子俞扬和娶了蒋经国的女儿蒋孝章为妻,生下的孩子叫俞祖声,如此而已。然而声势显赫的聂家,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沾”了宋家的“光”,至使聂家四姑奶奶聂其璧,在“文革”中大受其苦。这还得从两家的老太太讲起。
原来聂家老太太曾纪芬和宋家老太太倪桂珍同为基督教徒,又都住在虹口一带,每周常在同一个教堂(景灵堂)做礼拜,久而久之成了好朋友。两位老人做礼拜时常需儿女们陪同,倪老太太由其小女儿宋美龄陪同,由宋子文开车接送,而曾老太太就常由小女儿聂其璧或其他儿媳妇陪同,时间久了,两家的小姐和媳妇开始互往走动,宋美龄也成了聂家花园的常客。1923年,聂家最小的女儿聂其璧与时在上海交大担任教授的周仁先生结婚,经聂母与宋母商量,邀请尚在闺阁的宋美龄小姐充当傧相,宋美龄爽快地“OK”,那天就穿了一身漂亮的衣裙来到了聂家,还带来一串珍珠项链。
也许那时的宋美龄尚不习惯珠光宝气的打扮,或许是那串珍珠已久不使用了,在聂家对镜梳妆时,竟一下子把珠线给扯断了,珍珠滚散了一地,惹得满屋子的人都蹲下身去帮她拾珍珠,珍珠褂停当,才陪新郎新娘到花园里去拍照……,这本来是两家人友好往来的一件好事,宋美龄后来与蒋介石结婚是四年以后(1927年)的事,谁知此事传出后到了十年浩劫,竟成了聂其璧夫妇的一大罪状。
造反派们凭主观想象认为,不可能是宋美龄为聂家作傧相,一定是聂其璧为拍宋家马屁,前去为宋美龄作傧相,于是大动干戈,审问其与宋美龄的关系等等。更有甚者,造反派中有一些无知的人,连“傧相”为何意都不知道,还逼她:‘你与宋美龄到底是什么关系?宋美龄为什么要送你‘冰箱’?”,弄得聂其璧家哭笑不得。
其实造反派们哪里知道,聂家当年远比宋家显赫得多。那时宋家老太爷宋耀如已经去世,宋家大姐宋蔼龄曾在盛家(盛宣怀家)当家庭教师,宋子文从美国回来后几年,正在上海到处碰壁,他追求盛家的七小姐盛爱颐,盛家还嫌他穷……,而聂其璧是道台之女,曾国藩的外孙女,其三哥云台先生是大实业家,聂其璧怎么会到宋家当傧相呢?就该着宋美龄到聂家来当傧相嘛!况且,聂其璧原非等闲之辈。
聂其璧从小聪明伶俐而且胆大包天,在教会学校读书后学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并结交了许多上海滩上的洋朋友,喜欢出入社交场合,哪里热闹哪里去。那时聂家家规很严,晚上女孩子不许出大门,为此其母曾纪芬还特地关照佣人,看好四小姐,莫让其出大门。可是四小姐不管这一套,晚上照样出去,大门出不去就爬窗子,从气窗里跳出去,其性格简直像个男孩子。抗战时,周仁先生主持的中央工程研究所要内迁,大量的仪器设备和书刊资料堆在火车站一下子运不走。火车站里乱极了,军人和难民铺天盖地,谁也不来理会这些书生。聂其璧知道后立即挺身而出,找当局,找站长,东一个电话西一个电话,不多时就被她搞定了,车站调来了几个车皮,很快就把东西全运走了,研究院同事和周仁真是谢天谢地,夫人帮忙过了难关。她还曾一个人独闯西方,游历了大半个欧洲,又安然回来,在美国时还结交了许多好莱坞电影明星,拍了一大堆照片回来,这些照片背面都有明星们的签名,可惜都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抄家抄走弄丢了。抗战前还有一次,她在理发店里碰到孔祥熙,孔问及其三哥、四哥的情况,因为他们过去是朋友。聂其璧讲,三哥身体不好,四哥在家没事,能否帮他找个事做。孔祥熙后来把聂管臣安排在了中央银行,直至日本人打进租界。
与聂四小姐那风风火火的性格相反,周仁先生是个极为严谨、认真而且性格温和的学者,是我国著名的冶金专家及陶瓷专家。他早年考取清华庚款,与胡适、竺可桢、赵元任、张彭春等著名学者同批留学美国,入康奈尔大学学习机械和冶金专业,回国后曾任上海交大教授兼教务长、中央研究院院士兼工程研究院院长,组织建立三相电弧炉,炼出不锈钢、锰钢、高速钢等,研制出了自流井提盐卤用的钢丝绳及其它合金钢,抗战时在昆明还办过炼钢厂。解放后周仁先生担任中科院华东分院副院长,兼冶金研究所和硅酸盐研究所的所长、上海科学技术大学校长、中科院学部委员,全国第一、二、三届人民代表,对我国的冶金工业和陶瓷工业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多次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和重大成就奖。“四人帮”被粉碎后,为纪念和表彰这位杰出的科学家,1987年,上海市人民政府在中科院冶金研究所内树立了他的铜像。当时江泽民同志任上海市市长,还特地出席了揭幕仪式,并前去对年已87岁的聂四小姐表示慰问。
前面讲的俞大维和俞扬和父子,是曾广珊的儿子和孙子,即曾纪芬娘家系统的人,按说与聂家无甚大关系,然而因为俞家与聂家抗战中都住在上海西区,靠得很近,曾广珊又是曾纪芬的亲侄女,那聂家光字辈的人就得叫她姨妈,而对俞大维就得叫“俞四哥”,而将其夫人就叫“俞四嫂”,相互间的走动自然就少不了。后来在一次要紧的关头,俞家还真的帮过聂家的大忙呢!
俞家本身也很有故事。说是当年俞大维在德国读书,太太是位意大利钢琴教师,生下孩子后不几年就去世了,孩子只得由俞大维一个人带。而那时俞大维还是一个穷学生,根本请不起保姆,自己要读书、打工,孩子就成了个难题。要好的同学劝他再娶一个妻子,以解眼前困窘。而俞大维表示,娶妻的第一条件就是女方必须认可并抚养这个孩子。适逢这时陈寅恪(陈三立之子,后来成为著名学者)要回国,俞大维就请他把孩子带回上海,交给他的母亲。陈寅恪一声“OK”,愿为好友解难,但有一个条件:“你得娶我的妹妹为妻。”俞大维与陈寅恪的妹妹并不很熟,但眼前他需要他把孩子带走,于是也十分爽快地“OK”。后来俞大维回到中国,果不食言,娶了陈的妹妹为妻。那是陈家的九小姐陈新午,聂家人称其为“俞四嫂”。
可是陈寅恪带着个小孩子回国,一路上可吃尽了苦头。那时他们都穷,乘船只能买统舱。船过红海时,适逢天气大热,小孩子才五六岁,头上生了很多虱子。到上海后,爷爷奶奶见而生畏,索性把他的头发剃光,成了个小和尚。小孩子人长得很瘦,也不漂亮,但人极聪明,顽皮得很。由于剃了光头,大家管他叫“小和尚”,又因他是个混血儿,长得象洋人,于是又叫他“洋和尚”。转眼间到了读书的年龄,“洋和尚”得有个正经的中国名字才能去报名,他奶奶就说:“既然是个洋和尚,那么就叫‘扬和’吧”。这就是俞扬和的大名的由来。俞扬和后来成了空军飞行员,驾驶新式战斗机,参加过30多对日空战,去台湾后无法再与聂家往来,而他的父亲俞大维,作为聂家的表亲,确是帮了聂家忙的。
俞家孩子读书都极聪明,尤其俞大维才华更为出众,在美国哈佛大学读书时数学、物理都非常优秀,到德国时,其古典音乐理论又令世人刮目。有一年国民党政府派了一帮人去德国学习军事,主攻炮兵,苦于没有好的翻译。经人介绍后俞大维去了,把炮兵的种种理论及方法翻得清清楚楚,并常有个人的见解和设想,由此引起国民党军方的注意。抗战时在重庆,得到蒋介石的器重,出任国民党的兵工署长。起初蒋介石对他政治上很不放心,后来他表示他仅管武器装备和技术,人事上的事不想插手,这才使老蒋放了心。
俞大维与聂家三房的儿子聂光堃(含章)过去非常要好,曾请聂光堃帮他管理过财务,他非常欣赏聂氏办事认真而且清正廉洁的作风,曾对聂说:“我们两家都是曾家的外戚,我们俞家继承了曾家会念书的传统,你们聂家则继承了曾家清廉刚正的作风,我们各得其所呵!”
聂光堃是三房聂云台(其杰)的独生子,美国留学生,学经济科,回国后曾在恒丰纱厂做事。抗战中日本人强行加入恒丰股份,美其名曰是与恒丰合作,而实际上厂子已被日方控制。聂家的企业主管、六房老爷聂潞生(其焜)只能委曲求全以保住家族企业。其时由于日本纱厂在日本人的炮火掩护下已占领上海纺织市场,恒丰的日子已非常艰难了。聂光堃不愿与日本人合作,遂退出恒丰,在家赋闲。抗战初八.一三打仗,大家族全部从辽阳路老花园搬出,因房子已被日本人占领,所有家财均未及带出,月费也发不出了(抗战前每房月费400大洋),各家各户只能吃老本。聂光堃是独生子,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几十年间始终未续弦,聂光堃全家就一直与父亲同住。抗战期间父子俩均杜门不出,父亲辗转病榻,反复研究《本草纲目》及佛教经典,儿子则醉心于小提琴与油画艺术。抗战胜利时,他的小提琴和油画都已达到非常精湛的水准,但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时局的发展,已把他推上了恒丰的领导岗位,他必须即刻“出山”,但是面临着一个大难题。 |
抗战胜利,国民党大员从重庆飞来上海大搞“接收”,因恒丰纱厂已有日本人强行加入的股份,所以也被列入了“接收”之列,这样一来,如此庞大的聂氏家族就失去了唯一的生活的来源,全家上下之惊恐是可以想见了。还好后来又成立了一个“敌伪资产管理处评议会”,负责对已被“接收”的企业进行审查、评议,如确属日伪企业,则予以没收,如果仅有部分日本人股份,华商股份占大多数,可以予以发还。这对聂家来说,实在是个万分紧要的关头。它们必须把呈文送到主管人物手里去,把情况讲清楚,而这个主管人物就是宋子文。
可是八年抗战中宋家人都在内地,而聂家管事的人都在上海,久无联系。两家老太太也早已去世,原先的那点交情已所剩无几,况且宋子文与孔祥熙的矛盾日深,走孔祥熙的路子显然是走不通的了,算下来能够与宋子文对话、帮帮聂家的忙的,只有俞大维了。俞大维深知聂家的老根底,关键时刻拉了兄弟一把。在“评议会”开会的时候,又有几位企业界的老人为聂家说明情况,于是聂家的恒丰纱厂又回到了聂家。在“评议”的过程中,按照当时官场上的传统,要求争取过关的企业必须抓紧时机向上面送礼,而那时的恒丰已拿不出钱来送个象样的礼。还好同时被“评议”的是荣家的申新五厂,荣家设法及时送了一辆进口轿车到宋子文府上,就算把聂家的情分也捎带上了,所以事后有人传言,让聂家捡了个大便宜。其实他们未必知道,这其中还有着俞大维的功劳。
六老太爷由于抗战中同意了让日本人入股恒丰,抗战胜利后就有诸多难言之处,于是聂光堃脱颖而出,出任了恒丰的总经理,成为聂氏家族企业后期的总管,一直到解放后公私合营。公私合营后恒丰改为丝织厂,他积极参与了这场改造工程,翻译了不少有关的外国资料,不久成为丝织行业的专家,直到1964年退休。
1925年5月,日本纱厂的工头枪杀了工人代表顾正红,激起了全市各行各业的大罢工,爆发了五卅运动。5月30日那天上午,愤怒的学生和市民拥向南京路老巡捕房游行眼件演讲示威,英国巡捕竟下令向群众开炮,当场死伤数十人…这时,有一个青年人从血泊中站了起来,带着满身的血,乘车回到了母校圣约翰大学,向圣约翰的师生讲述南京路上的惨案情况,鼓动师生们前往声援…这个人就是聂家二房的儿子聂光墀。
聂光墀在圣约翰附中毕业,又在圣约翰读了大学一年级,由于对化学专业不很感兴趣,就放弃了这一年学历,第二年又考入交大机械学院,在交大结识了一些进步同学,常常参加进步学生的集会活动,与陆定一、赵宪初同志是前后期的同学。五卅惨案发生后,他发现自己虽然满身溅满了血,但自己并未受伤。他想到圣约翰是自己的母校,那里美国人的势力和影响比较大,应该到那里去作宣传,让母校的师生明白事情的真相,进而可发动学生前去声援。可是在他挥舞着带血的手,在校园里宣讲的时候,因为学生愈聚愈多,群情激昂,引起了校长美国人卜舫济的不满,他以聂光墀已不是约大的学生了为由,下令赶他出去。聂光墀不吃这一套,跟他大声辩论起来,周围的学生义愤填膺,纷纷帮助聂光墀来责问卜舫济。卜舫济恼羞成怒,声称下令开除这些学生。双方越争越烈,一些爱国教师也出来站在了学生一边,最后形成了约大数百名学生集体退学,几十名教师集体辞职的波澜壮阔的斗争局面,导致了光华大学的诞生。聂光墀那天在离开圣约翰校园时,愤而掷下一句话;“这个学校如果不回到中国人手里,我就永远不踏进这校门!”他为五卅运动中牺牲的同学写下了挽联;“生为国士,死作国殇,万古英名光史乘,仁拯同胞,义勗同志,千秋浩气壮山河。”
几十年过去之后,当初在场的人们仍然记得他说过的那句响亮的话。解放后,五十年代院系调整时,圣约翰真的回到了中国人自己手里。学校召开全校大会,校方把当年的学运英雄聂光墀请了回来作演讲,聂光墀抚今追昔,慷慨陈辞,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当时许多报纸都报道了这个意味深长的时刻。
聂光墀的爱国热情是一贯的,他最看不得外国人欺侮中国人。他考上上海交大后,他奶奶曾纪芬很高兴,拿出一笔钱供他将来出国留学,谁知这笔钱后来被叔叔们拿去用掉了。但他很争气,又考取了铁道部的公费出国留学,回国后受英国人的高薪聘请,在杨树浦发电厂任工程师。有一天他去餐厅吃饭,看见走在前面的英国工程师要了一份牛排,轮到他领饭时,他说他也要一份牛排,餐厅人员说,那是专供外国人吃的,中国人没资格吃,一听这话聂光墀即刻火冒三丈,随手掏出笔来书写辞呈,昂头而去,再也没有回来。解放前后,他在大同大学、交通大学任教授,是我国热力发电和蒸汽透平工程界的知名学者,还主编《造船文摘》杂志,在工程界享有盛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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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位性格刚直的爱国知识分子后来的命运却很坎坷,“文革”中被扫地出门,住到十分低矮潮湿的贫民窟,反复地被抄家和揪斗后,致使他的心脏病瘁发,最后倒在弄堂口的积水里,含冤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