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重臣瞿鸿禨长沙故居旧址知多少

杨锡贵

瞿鸿禨（1850—1918），字子玖，号止盦，晚号西岩老人。其先四川人，宋时曾迁长沙，后转徙苏州、常州。清初，瞿叔美避乱长沙东乡西冲，是为长沙西冲瞿氏始迁祖。瞿鸿禨出生在长沙东城吉庆街寓宅，先后搬家12次，依次住过赐闲湖、黎家坡、走马楼、高马头、东长街、里仁巷、宝南街、邓家园、东长街、稻田巷、忠园等地，最后定居潮宗街。

晚年瞿鸿禨

清同治年间八次迁徙

据瞿鸿禨自订、瞿宣颖续编《止庵年谱》记载，清道光三十年（1850），瞿鸿禨生于长沙东城吉庆街寓宅。诞生的那一天，祖父瞿鲁青梦见观音菩萨抱一婴儿前行，跟在后面的祖母汤太夫人告诉他：“我给你送个孙子来。”

清同治年间，瞿氏一家曾八次搬迁。同治元年（1861）五月杪，其父移家北城赐闲湖，老屋数间，拮据布置。同治三年（1864），移家城南黎家坡，宅后略有旷土，命仆辟畦种菜，读书之暇，有时游息于此。同治五年（1866），移家南城走马楼。同治六年（1867），移家高马头。次年，移家东长街，因狭隘不能容，再移南城里仁巷宅。一面临邻家塘水，游鱼穿槛下，瞿鸿禨在读书之暇窃钓。同治八年（1869），移家北城宝南街之也园，略饶花树，而室幼湫隘，再移邓家园。

清光绪年间置宅潮宗街

瞿氏一家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直到清光绪二年（1876），其父始买东长街住宅才告结束。但此时的瞿家仍不宽裕，光绪八年（1882），父亲瞿元霖去世，瞿鸿禨只身跋涉还乡，称“家徒四壁，支持尤苦，皆人所难堪”。服满两年后，因无北上之资，不得不将东长街住宅售出才得以成行。

光绪十四年（1888），瞿鸿禨从北京返长沙，寓稻田巷。次年，北上京师后，常应考试试差，并担任学政。光绪二十年（1894），浙江学政任满时，在长沙城内的忠园置有住宅。“辛丑年以大水侵入，几至倒塌”，遂又将其卖掉。

光绪二十一年（1895），在潮宗街买地建宅，即今潮宗街与寿星街的交汇处。1951年，陈寅恪在《寄瞿兑之》诗注中写道：“丁巳秋客长沙，寓寿星街雅礼学会，即文慎公旧第也。”瞿兑之瞿鸿禨之第三子瞿宣颖，“文慎”即瞿鸿禨的谥号。

潮宗街瞿鸿禨故居，为三进四合院结构，人称“瞿相府”，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犹存，后毁。2006年，长沙市人民政府在寿星街原址立“长沙著名历史文化遗址”纪念碑。 2018年，潮宗街历史文化街区进行有机改造时，在瞿鸿禨故居原址处修筑了鸿禨坪，竖有对称布局的钢檐壁，两侧悬挂有“正气三年玉；风清百里溪”的楹联。

开缺回籍复筑超览楼

光绪二十三年(1897)，瞿鸿禨简放江苏学政，补内阁学士。光绪二十六年（1900），因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慈禧太后、光绪帝西逃。江苏学政任期已满、等待简放新任的瞿鸿禨闻讯后，即赶赴西安行在，先后充政务处大臣、调补外务部尚书、补授军机大臣、兼署吏部尚书、充协办大学士等要职。光绪三十二年（1906）参与策划预备立宪，任议政官制大臣。是清末推行“新政”的得力干将。

因恽毓鼎奏参其“暗通报馆，授意言官，阴结外援，分布党羽”，瞿鸿禨被开缺回籍。光绪三十三年五月二十日（1907年6月30日），他自京乘京汉车转轮船抵长沙，“旋于潮宗街住宅之东营家庙，为本房奉祀之所。复于宅后余地筑楼三重以望岳麓，颜曰‘超览’，种花树其旁”。

1938年齐白石补作《超览楼禊集图》(局部)

超览楼落成后，瞿鸿禨于重阳节的那一天宴请省城长沙名流，王先谦赋《重阳日止公超览楼落成宴集》诗云：

高楼西北枕城隈，一笑登临万象开。

炯炯轩棂光日月，阴阳梁栋郁云雷。

坐看川岳皆呈秀，犹有文章好用才。

莫便伤神望燕朔，故园且尽菊花怀。

王后又作《止公垂示超览楼诗次韵》：

杰阁真堪画本夸，故将超览敌荣华。

居邻尘市晏子宅，客赋园林杜相家。

时局已随云物换，旧堂免怅夕阳斜。

漫言闲却经纶手，尽日江郞笔作花。

以后，常在此与文人雅士、学者名流诗酒唱和。王闿运《记瞿楼之集》诗云：

晴光淑气暗相催，岁晚湘滨约探梅。

天上玉堂容我到，城中芝盖共春来。

南厨蔬芛论乡味，北极觚梭望斗魁。

更乞馀杭酒千斛，屠苏后饮不辞杯。

超览楼前所植海棠娇艳，樱花缤纷，往往成为吟咏的对象。王闿运即作有《樱桃歌和子玖》长诗，中有“樱桃海棠花貌珠，两美并见倾城姝”；又有《和瞿郎樱桃花诗二首》，其一云：

春气溟濛岛屿空，好花开日趁东风。

平泉得伴玲珑石，群玉曾吟缥缈峰。

唐棣秾花分赤白，海棠微雨妒香红。

牡丹无子添妖艳，不用赪盘出上宫。

清宣统二年（1910）春，超览楼前樱花满开时节，瞿鸿禨宴请黄自元、王闿运、王先谦、余肇康及日人村山正隆等，并摄影留念。此照保留至今。

宣统三年三月初十日（1911年4月8日），王闿运借超览楼与二三友人雅集，除开瞿鸿禨、瞿宣颖氏父子外，“尚有嘉兴人金甸臣、茶陵人谭祖同等”。王闿运也邀请了其弟子齐白石。他们看樱花，赏海棠，饮酒赋诗，齐白石事后也补作了一首七言绝句：

往事平泉梦一场，师恩深处最难忘。

三公楼上文人酒，带醉扶栏看海棠。

席间，王闿运对齐白石说，你好久没给同乡人作画了，“今天的集会，可以画一幅《超览楼禊集图》啦。”齐白石虽爽快地答应了，但直到1938年才完成，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浙江武义人陶家永收藏有瞿鸿禨题赠岁贡何光汉“明经”匾，委托盛湘捐赠给长沙天倪庐。在2024年10月19日举行的捐赠仪式上，陈书良赋赠诗中犹提及超览楼。诗云：

高匾乘风翠蔼随，尚书手泽起相思。

白衣苍狗皆经过，超览千秋珠泪垂。

鼎革后寓居上海以终

清宣统三年九月初一日（1911年10月22日），长沙发生起义，瞿鸿禨“挈家避居宁乡刘氏之庄（今属何处待考）。在此待了一个月时间后，于十月初一日（11月21日）赴上海，寓居虹口东百老汇路。仓皇成行，衣物未遑收拾。长沙筹饷局勒捐饷金，将历年俸余票号存款六万余金悉数没收，家计自是顿艰。”袁世凯复辟帝制时，聘为参政员，瞿鸿禨拒绝就职。

1913年，王闿运东游到上海，寓居瞿鸿禨家。两人商议后，成立了一个名为超社的诗社，成员以当时在上海的清朝遗老为主。该社得名即因超览楼而来。

1918年，瞿鸿禨病逝于上海寓所。曾任民国北京政府内阁国务总理熊希龄挽瞿鸿禨联云：

台鼎数耆英，海滨大老晨星少；

贞元开景远，陔下诸郎国器多。

1919年11月，按照瞿鸿禨生前遗愿，家人将其安葬在西湖灵隐西偏石笋峰下永福寺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