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故里今昔
一
[编者按] 这篇文章是徐芸委托屈文和寄给我的，原刊于世界日报（电子版）。
湖南省双峰县的九峰山下，一片常绿的「荷叶」是曾国藩的家乡，他生于斯长于斯，并从这里招募乡勇、组织湘军，成为平定太平天国的主力军。此外，他更致力于推行洋务运动以图国家自立自强……。而今，「荷叶」上闪闪动人的露珠——曾氏家宅，正彷佛诉说着当年的辉煌历史。
湘中有一条九峰山脉，绵迴于双峰、衡阳边界。九峰山东南麓，一马平川，任你从哪个高峰俯瞰，一片常绿的荷叶，展现在你的眼前，这就是名闻遐迩的湖南省双峰县荷叶镇。此地在清朝属湘乡县，叫「荷塘二十四都」；民国废都置区、乡，此地改为湘乡县荷塘乡；五十年代初从湘乡县划出三个区新建双峰县，这里成为双峰县荷叶区；后又改为荷叶乡；现建镇，通常简称「荷叶」。
不管历史如何演变，建制如何更改，这片常绿的荷叶，山川秀丽，妩媚多姿，千年不改。十九世纪中期，荷叶上镶嵌了几颗晶莹的露珠——一代名臣曾国藩兄弟的家宅。露珠们个个熠熠发光，使这片土地，更增风采。
至今犹存的一处故居——侯府富厚堂
曾国藩在荷叶有三处故居：出生地白玉堂，青中年住宅黄金西堂和侯府富厚堂。白玉堂、黄金西堂已面目全非，仅富厚堂保存得较完好。
富厚堂位于荷叶镇富北村，始建于清同治四年（一八六五），按侯府规制，历时九年告成，是一栋规模宏大的宋明风格建筑群，全府轮廓、主体建筑至今俱在。当年悬挂在大门上曾纪泽手写的朱地金字「毅勇侯第」直匾，又在大门上挂了起来。曾国藩亲书的「肃雍和鸣」横匾，现仍挂在后进祖堂对面的照壁上。至于池台亭阁，则仅存遗址。一九九四年「曾国藩陈列室」开放以来，吸引了川流不息的游客。
曾国藩陈列室辟屋三间，陈列曾国藩及其亲属、后裔的珍贵照片、手迹等。同时展出了一些当代名家书写的曾氏的诗、文、格言，并选录了近代名人对曾国藩的评价。
富厚堂近傍的贺家
，是衡湘数县公路交通要道，东去湘乡，可达湘潭、长沙、株州；北经双峰，可抵娄底、邵阳；西南直通衡阳；南下径至衡山、南岳。双峰到衡山这条柏油公路就从富厚堂门前经过。
富厚堂二进大厅两侧，有对称的两栋三层楼房，与大厅紧密相连，左为求阙斋、归模斋，右为艺芳馆，是富厚堂精华所在——中国近代四大藏书楼之一。当年有三十余万册图书，分别藏于斋、馆的三楼，重门深锁，专人管理。楼中藏有珍贵的宋、明版本书籍及古玩、字画，其中最为珍贵的传家之宝则是曾氏兄弟及其子孙的手写家书、日记和曾国藩奏稿。一九四九年春夏，曾宝荪、曾约农姊弟滞留香港，嘱人将先人手泽分批运往香港，后携至台湾，编入《中国史学丛书》出版，原件捐赠台北故宫博物院。那次运港的最后一只铁箱内装着曾国藩奏稿，因阻于大水，未能运出。一九五四年五月，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接收富厚堂全部图书并运至长沙湖南省图书馆保存。（曾启球）
二
曾府藏书楼，如今空空如也，但因久负盛名的历史及其主人公的影响，仍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游客纷至沓来。此日登临，旧貌依稀，仍能想象当年的兴盛景象，感触其不绝于世的书香气息。
晚清以来，荷叶这个偏僻闭塞的山乡，文风蔚起，贤才辈出。先说曾家代有传人：曾国藩有四个弟弟，二弟国潢居家，其余三个都为打太平天国而从军，各有建树。三弟国华，于咸丰六年借兵六千，力战太平军于江西，解南昌之围，嗣后接连立功，阵亡于三河之役。清廷再三优恤，谥愍烈。四弟国荃，所部是湘军主力，以善于围城攻坚著名，吉安、安庆、金陵都是他攻下的，封威毅伯，历任巡抚、总督，加太子太保衔，死后追赠太傅，谥忠襄。五弟国葆，随国荃转战皖鄂，下安庆，围金陵，疫死于军营，清廷追赠内阁学士、按察使，谥靖毅。
曾国藩有三子，长子早殇，次子纪泽，是著名的外交家，出使俄国与俄更订中俄伊犁条约，为晚清唯一的一次胜利外交。三子纪鸿，是卓有成就的数学家，有《对数详解》、《圆周率考真图解》等专着。纪鸿夫人郭筠，是曾家承先启后的关键人物。纪鸿英年早逝，时长子广钧才十五岁，她亲课儿曹，四子均有成就。孙辈十三人，无论男女在她的教育、鼓励和支持下，都受过高等教育，其中五人留学英、美。广钧长女宝荪，留学英国，毕业于伦敦大学，回国后创办艺芳女校，并先后任国民参政员及国大代表，五十年代任联合国世界妇女地位委员会中国首席代表。其从弟约农，和她一起留学英国、创办艺芳女校，并兼任湖南大学教授，后任克强学院院长，晚年任台大教授、东海大学第一任校长及总统府国策顾问。从弟昭权亦留美，是一位著名电机专家，湖大电机系主任。
曾国藩兄弟的后辈，也是人才济济：广植，留美化学博士，中国科学院上海化学研究所研究员，他发明的二肽甜剂（无毒糖精）比美国还早一年多。昭抡，留美化学工程博士，化学工程专家，曾任北大教务长及教育部副部长。其姊昭燏，留学英、德攻考古学，是著名考古学家，南京博物院院长……。
一个家族，百余年间涌现这么多杰出的人才，历史上恐无前例。而荷叶这块丰厚的土地，并不独惠于曾家，还孕育了另一批英雄豪杰如彭毓橘、朱钧石、秋瑾、唐群英、秋瑾之女王灿芝……等等。难怪此地人自豪地说：「荷叶无特产。有之，人才耳！」双峰县城有一「双峰女英豪陈列室」，陈列着秋瑾、唐群英、葛健豪、蔡畅、曾昭燏、曾宪植、向警予、王灿芝八位女英豪的事迹，加上曾宝荪，有「双峰荷叶九大女杰」之称。（曾启球）
三
更令人惊奇的是，一九九五年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期间，由筹备处策画、中央电视台播放的电视专题片《中华百年女杰》，八位女杰中竟有四位是荷叶人！她们分别是：秋瑾(原籍浙江绍兴，嫁给湖南湘潭王廷钧)、唐群英、蔡畅和向警予。荷叶，蕞尔小乡，和全国面积相比，太渺小了！而中华百年女杰荷叶却占了一半，真是地灵人杰！
曾国藩的遗风流韵
曾国藩的家风家教，在故乡影响深远。他去世已一百多年，遗风犹存。曾氏遗风，可归纳为三项：勤俭之风、读书之风、仁义孝友之风。曾氏为官清廉，持家勤俭，历史上少见。当地大户，纷纷仿效，一般民户，竞相景从，相沿相习，蔚然成为荷叶特有的勤俭之风。地无寸闲，山无寸荒，山青水秀，林茂粮丰。荷叶镇是全县卖粮大户，是全国「小流域治理」先进乡镇，家庭养殖业名列全县前茅。由于地理、资源的原因，荷叶镇是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偏僻山乡，但人人勤俭节约，存款居娄底市五县市之冠。
曾府无论男女都是读书人，名人满门，历久不衰，影响所及，荷叶人以读书为第一要事。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有的乡镇大学生是凤毛麟角甚至是空白点，荷叶却有几十个大学生（曾府不计在内），还有出洋留学的。荷叶人有句共同的话：「若要聪明，读书最灵；想要前途，非读不行」，拚却一切，送子女读书，成为风尚。「父母养猪，子女读书」；「父亲挑脚，供崽上学」，不是笑话，而是美谈。据估计，现时荷叶人活跃于国内外的有三千多人，其中在港、澳、台及欧、美、日者占大部分。
仁义是曾国藩道德观念的核心，孝友是曾国藩治家思想的根本。尽管这些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近几十年来被贴上「封建糟粕」的卷标，仁义孝友思想却仍深入荷叶人心，成为风尚。「文革」浩劫期间，这里没有出现过儿子斗老子，学生打老师的「革命行动」。如今，四代同堂之家仍不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文明家庭，和睦友善，团结互助的邻里关系更为普遍。进入荷叶，到处可见敦厚纯朴，诚挚热情的村民。
荷叶民风，基本上体现了曾国藩的治家八个字诀——考、宝、早、扫、书、蔬、鱼、猪。正是：
异代江山新面貌，
风流文采故家风。（曾启球）